「天空的眼睛」看戰爭

常常覺得自己是非常幸運的一代，生活在太平盛世，沒有經歷過戰爭的洗禮。

戰爭的故事，都是小時候聽父母親説的：美軍空襲台灣的那段時期，有一次，警報一響，大家都往防空洞躲；才發現剛生下來的老三，還留在屋裡的臥榻上。冒著危險，抱回小嬰孩，但心神不寧仍舊延續了好久。

大叔被日本人徵召當兵，要派到南洋打戰，他逃兵被逮。幸好，大戰結束，日本投降，才撿回一條命。

故里鄉紳黃先生，二戰結束，別人紛紛解甲回鄉，他卻生死未卜，遲遲未歸，幾經周折，耗時約莫兩年後，才回到久等的妻兒身邊。老而再得一子，那男孩就是我最要好、同窗12年的得中同學。

多少台灣同胞在戰火中失聯，神靖丸被炸沈，艦上的醫護官兵，死傷慘重，許多英靈安葬在日本的靖國神社。

太平輪沈沒，諾大的悲劇，在兵荒馬亂中，有位朋友一家人，搶著一票難求的船票，失之交臂，憤怒不已，過後，或許是老天在冥冥中保護，上不了太平輪，保住全家的性命。龍應台寫的「大江大海/一九四九」，記載著多少血淚故事，一念之差，不同的理念，走入無法改變的歷史。

其他的戰爭殘酷事實，幾乎都是由看電影中體驗而已。像「塞德克巴萊」「最長的一日」「血戰塞班島」「珍珠港」，和李安導演的「比利·林恩中場戰事」等等。

最近重看阿湯哥（Tom Cruise）的壯志凌雲（Top Gun)時，發現一部2015年英國電影「天空的眼睛，」，男女主角都是大牌明星：由海倫·美蘭（·Helen Mirren）, 艾倫．里克曼（Alan Rickman）和亞倫．保羅（Aaron Paul) 主演。

電影一開始，戰爭的緊張氣氛，立刻由官拜上校的海倫，身著軍服，進入軍情室，和將軍艾倫共同執行「獵捕行動」。

恐怖份子集結在非洲肯亞首都奈洛比市，肯亞地面警衞部隊，已經準備就緒，待命隨時逮捕數名嫌疑人，包括持有美國護照嫁給恐佈頭目的英國女士。遠在美國拉斯維加斯空軍基地的飛行員亞倫和他的副手，完成報到手續，直接進入狀況。

在夏威夷珍珠港海軍基地的「面貌辨識系統」成員，也已準備隨時待命。海倫上校的指揮中心，有監督人員，確認所有軍事行動，都要合法，保護當地非軍事人員，即無辜平民的安全。

艾倫將軍則和英國部長，維權律師等多人，在英美聯手的戰情中心，指揮授權一切行動。由亞倫飛行員，操控的無人機，在2萬5千英尺高空，機上有兩枚精準導彈武器，並透過地面的輔助裝備：棲息在樹上的狀似小鳥和小甲蟲的監控器，可以探視地面一切行動。

獵捕行動尚未開始，嫌犯已經轉移陣地，幾人分乘兩部汽車到另一家民宅，屋內狀況異常。透過這個「天空的眼睛」監視，發現兩位自殺客（suicide bomber)正在舉行特別的宗教儀式，在前後背心上，掛滿炸藥，經過祝福，拍照留念。

頓時，原來的「獵捕」計劃，升級成為「獵殺」行動。

不久之前，在商區市場和大學校區，兩起自殺客引爆造成兩百人以上的死傷。事態緊急，批准還是有一定的程序，軍人的考量是在自殺客走出那座民宅之前，發射導彈，把其他四名恐佈分子一起解決掉。

政治家和維權律師的觀點，則要透過更高層級的英美官員，包括美國國務卿和英國外相的特准，避免由於炸死持有美國護照的女士，而引發外交糾紛。在發射導彈之前，當地一名十歲的小女孩，在那間民宅牆外的街道邊，幫她的媽媽賣烤好的非洲大餅。

誤殺無辜小女孩，絕對會使所有的當事人，一輩子受良心的譴責。上校和將軍認為，誤失先機，可能再次造成更多的自殺客爆炸死亡人數。

律師的論點就是，寧可保護小女孩的性命，不去設想兩位自殺客可能造成更多的死傷。她的理由很簡單直白：一旦網路YouTube 上散佈英美軍行動，傷及無辜少女的負面宣傳影響，給恐佈組織更多的口實，網羅更多恐佈份子。假如不幸，這兩位漏網的自殺客又造成近百的傷亡，更加強打擊恐怖犯罪的正當性，在文宣上，可以明確地指責恐佈份子該負的責任。

電影故事的結局，經過來回的折騰，內心掙扎的亞倫飛行員，按下手中的電紐，導彈飛行50秒之後，賣麫包小女孩的生死，就在轟然聲中，令人窒息。

這是一個虛構的戰爭故事。

看完「天空的眼睛」回到現實，讓我覺得現實比虛構的故事更逼真，戰爭的破壞更殘酷。

依據政治評論家岑科（Micah Zeno)的報導：

自美國總統歐巴馬上任以來，就在他宣誓入主白宮後的第三天（2009年1月23日），他授權兩次在巴基斯坦的軍事性無人機攻擊。在他兩任總統職位中，總共發動542次無人機攻擊，估計有3，797人死亡，其中包括324位無辜平民。

他稱歐巴馬是一位「無人機流芳總統，Legacy Of a drone President」。

在他任內，制定無人機行動的規則，透明的報告制度，把中情局CIA 的無人機行動，合併到五角大廈。把無人機攻擊行動擴大，超越軍事行動區域之外，追蹤和獵殺恐怖份子，已經佈遍任何一個角落，包括索馬利亞，也門和沙烏地阿拉伯機場。

川普上任後，無人機攻擊的報告，克意地不向外公佈，無法知道實際情況。

拜登上台後，延用歐巴馬的無人機攻擊計劃，和採用川普「不報告」的模式，沒有實際報導出現。

拜登自美國從阿富汗撤軍，啓用無人機偵查和軍事行動，是最好避免美軍子弟兵傷亡的策略。

辨識技術的進步，或可把無辜平民的死傷降低，正如「天空的眼睛」影片指出的，無法完全避免。

烏克蘭和俄國的戰爭，自從今年2月24日開始至今，戰爭的破壞力將是無法修復的夢魘。人命死傷的損失，數百萬流離失所的難民，文化古蹟的摧殘，土地資源的破壞，黑土沃田變成焦土，食糧穀物的斷供，將使本來就是混亂的世界局勢，亂上加亂。

這場「特殊軍事行動」和「殘忍的戰爭」沒有什麼區別。

心理戰宣傳戰，遍佈全球。有報導指責澤倫斯基信口開河，讓烏克蘭的文物建築和人民陷入萬刧不復之地，有報導指責普丁侵略烏克蘭，擬以速戰速決的方式，炸平基輔，鎖定烏東，開發港口。北約和美國的力挺，俄國和中國的暗通款曲，兩大陣仗隨時都有可能觸發核子武器的世界大戰。

最令人注目的是無人機和科技通訊系統的應用，開啓嶄新的戰爭模式。

伊隆·馬斯克的兩千枚的星鏈(starlink）衛星佈滿上空，協助烏軍戰士手上的定位系統，精準地摧毀藏匿在樹林中的俄國坦克，並癱瘓俄軍補給的武裝車隊。

無人機的巡邏，鎖定俄國地中海旗艦後，用傳統飛彈精確地擊中致命要害，連續擊沈俄國兩艘反飛彈艦艇。

最近俄國向伊朗購買無人機的消息，顯示無人機的研發製造，已是全世界軍備競賽中，最熱門的項目之一。

無人機是人工智能的無限突破。無人機可以探測敵情，本身可以裝載飛彈（包括核彈頭飛彈），也可以用作反飛彈系統，在緊急情況下，還可以當作自殺炸彈，直接攻擊敵軍目標。

無人機還可以編成超級機隊：主機的無人機，還有護僚無人機，協同作戰，在超音速和人體體力極限外的失重狀態下，仍舊可以精準達成軍事任務。

想到這裡，真是令人不寒而慄。無人機可以被任何人操控，美國可以獵捕獵殺恐怖份子，這套系統落入他人之手，它照樣可以「獵殺」獵殺他們的首領。

無人機依賴導航系統。全世界研發衛星導航系統的技術，除了美國的全球定位系統（GPS),俄國的全球衛星導航系統（GLONASS),中國的北斗衛星導航系統（BDS),歐盤的伽利略，日本的准天頂衛星系統（QZSS),將於2023年啓動的印度區域導航衛星系統（IRNSS),還有馬斯克的SpaceX ,將繼續加送8千枚星鏈衛星，完成他的萬枚星鏈計劃。

全世界的軍備競賽，從冷戰結束後，早已死灰復燃，未曾停歇。

俄國和烏克蘭的戰火仍舊熊熊燃燒。

日本的軍備預算，將增加近乎一倍到GDP 2%,修憲議題已是勢在必行，販賣武器到周邊國家，將成為事實。

中國的軍費預算，未曾減少。台灣向美國購買的軍備，預算急速上升，購買武器裝備更加先進。台海軍艦軍演和巡航，海峽上空的過中線頻繁，擦槍走火的顧慮，有增無減。

避免戰爭造成的浩劫，不只端賴領導人的智慧，更要看人民的理性。一廂情願的幻想，看到斯拉夫民族的互相廝殺，必須警醒：同文同種民族間的鬥爭殘殺，在五千年的史書上，不乏其例。譏諷對方是長年沒有打過仗的軍隊，並不保證「敵輸我贏」的客觀條件。

不管是傳統武器，還是精準無人機操控的導彈，只要在自己的家鄉土壤炸開，其後果都是兩敗俱傷，同上歷史罪人的名冊。